社群媒體上癮對人們身心健康的影響始終是數位技術領域的熱門話題。已經有關於社群媒體及其對人的影響的研究,很多研究社群媒體如何影響成年人,如何影響兒童,如何影響政治、情緒、自尊和一般的幸福。但本文作者認為,社群媒體不是問題所在,問題在我們每個人自己。和曾經的重金屬音樂和電子遊戲一樣,社群媒體只是最新的替罪羔羊而已。
小時候,教堂、學校和國會,都嚴肅討論了我們聽的音樂是否與崇拜撒旦有關。
我記得朋友的母親讓他扔掉他所有的Metallica(金屬製品:一支美國重金屬樂隊)的磁帶。我記得叫媽媽買潘朵拉樂隊(PANTERA)的新專輯時,我遮住了家長指導標識(警告父母,專輯內容不雅的標識)。我還看到父親把我的Bone Thugs-N-Harmony的CD撕成兩半,因為他發現歌詞裡面的髒話太多。
青春期時,大人們已經從令人反感的音樂中走出來,開始對暴力的電子遊戲感到歇斯底里。暴力娛樂的巔峰之作是1999年的「科倫拜恩大屠殺」。那時,學校槍擊事件仍是一種罕見的現象。把這樣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行為,歸咎於電子遊戲這種新的、令人難以理解的娛樂形式來解釋是非常合適的。
今天,我們談論八十年代末的留著長髮的金屬樂隊是一種懷舊,而九十年代初令人震驚的嘻哈音樂已經演變成現代文化的基石。經過幾十年的數百項研究,美國心理學會報告說,他們仍然沒有發現任何證據表明玩電子遊戲會促使人們實施暴力。
時間已經解決了我們的集體焦慮。新的已經成為舊的,令人震驚的已經成為常態。然而,今天我們發現自己處於另一種道德恐慌之中,這次是圍繞社群媒體。
1、新的罪魁禍首
樂器變了,但歌聲依舊。「智慧型手機摧毀了一代人嗎?」《大西洋》雜誌的一個標題這樣寫道。《彭博商業周刊》的另一個標題是「社群媒體會偷走童年」。作家Jaron Lanier在他的書《現在就刪除你的社群媒體帳號的10個論據》中說:「我們正在被我們看不見的技術催眠,為了我們不知道的目的,我們現在都是實驗室中的動物」。在他的紐約時報暢銷書《數位極簡主義》中,生產力作家和喬治城大學教授卡爾·紐波特走得更遠,宣稱大科技公司實際上是「穿著T恤的菸農,向孩子們銷售令人上癮的產品」。
但是,沒有任何東西和任何人像最近Netflix的電影《監視資本主義:智慧陷阱》( The Social Dilemma)那樣達到「天塌下來」的歇斯底里程度。我想把它稱為一部紀錄片,但其中明顯缺乏任何數據或實際的科學證據。相反,我們看到的是科技行業「專家」反覆危言聳聽的重現,所有這些人在94分鐘內只是重複和強化彼此的觀點。
和川普的演講一樣,《監視資本主義:智慧陷阱》指責他人所做的事情正是體現了它自己的錯誤。這部電影是一個回聲室,人們都分享著完全相同的觀點,沒有任何異議。科技作家和社群媒體的捍衛者Nir Eyal告訴我,他三個小時的採訪全部被全部剪掉,而對另一位社群媒體批評的懷疑論者Jonathan Haidt的採訪也只剩下十秒鐘。
除了壓制反對意見之外,這部電影還自由地沉浸在一種怪誕的幻想中,即社群媒體如何腐蝕美國家庭。它展示了一個倒楣孩子,他被一些YouTube影片驅使到憂鬱症和激進的政治信仰。因為一個類似Instagram的App,產生自我形象問題和不安全感困擾的女兒。一個因為不斷被電話打斷而無法交談或聚在一起的家庭。還有一個邪惡的天才超級演算法,在決定向每個人展示什麼廣告。
為什麼影片採用了所有這些愚蠢的套路和誇張的說法?沒錯,透過製造歇斯底里、偏執地宣稱一些邪惡的「勢力」要來抓你,搶走你的注意力。
聽起來很熟悉吧?
卡爾·榮格說,我們在別人身上批評我們自己最討厭的東西。Netflix這個令人上癮的演算法之王,資助一部長篇紀錄片來批評所有其他令人上癮的演算法,並聲稱演算法是邪惡的,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了。
社群媒體是如今我們所有社會弊病的最受歡迎的出氣筒。看吧,只需在Facebook上停留6分鐘,你就會發現自己以一種從未想過的方式強烈地厭惡人類。我過去也曾被誘惑加入反社群媒體的討伐行動,並對大科技公司大肆抨擊,發洩情緒。
問題在於數據。
已經有關於社群媒體及其對人的影響的研究。很多研究關於它如何影響成年人,如何影響兒童,如何影響政治、情緒、自尊和一般的幸福。
而結果可能會讓你吃驚:社群媒體不是問題所在。
我們自己才是。
2、三種對社群媒體的常見錯誤批評
批評一:社群媒體損害心理健康
的確,在過去20年裡,我們看到自殺、憂鬱和焦慮的比率令人擔憂地增加,尤其是在年輕人中。但並不清楚社群媒體是否是原因。
很多關於社群媒體使用的「可怕」研究是相關性研究。這意味著研究人員只是看看人們在社群媒體上花了多少時間,然後看看這些人是否焦慮和/或憂鬱。然後他們看看那些整天在Facebook上瀏覽的人是否就是那些焦慮和憂鬱的人。
例如,2018年的一項研究發現,使用社群媒體的時間與憂鬱症狀和自殺企圖的增加之間存在關聯性。
聽起來很糟糕,不是嗎?
這就是相關研究的局限性。它們只是告訴你有兩件事情在同時發生,並沒有告訴你這兩件事是否相關。例如,緬因州的離婚率與人造奶油的消費高度相關。但顯然,沒有人認為人造奶油是離婚的主要原因。
事實上,相關性研究有點糟糕。它們真的很初級,而且結果並不那麼有用。那麼為什麼人們要做這些研究呢?
嗯,人們做這些研究是因為做這種研究很容易。召集幾百個孩子,問他們使用社群媒體的程度,然後問他們是否感到焦慮或憂鬱,並創建一個電子表格,這很容易。而召集成千上萬的孩子,在十年內追蹤他們,並計算他們使用社群媒體的任何轉變或變化如何實際影響他們多年來的心理健康,那就難得多了。後者需要大量的時間、金錢和研究人員,但這才能真正知道社群媒體是否會導致心理健康問題。
擁有大量時間和金錢的研究人員已經進行了這些縱向研究,結果已經出來了。
楊百翰大學(一所著名的美國私立研究型大學)的研究人員從2009年到2017年追蹤了500名年齡在13至20歲之間的受試者的社群媒體使用和心理健康。在此期間,一半以上的受試者每天都使用社群媒體。他們中的許多人每天至少使用一個小時。八年後,研究人員發現,憂鬱/焦慮和社群媒體的使用之間沒有關聯。
芬蘭也做了類似的研究,這次是在2014年至2020年期間對2891名青少年進行了追蹤。同樣,他們發現社群媒體的使用和憂鬱/焦慮症狀之間沒有因果關係。
這項研究的另一個版本是在加拿大對600名高中生和大學生進行的。這項研究也發現,社群媒體的使用並不能預測憂鬱症狀。
但FOMO(Fear of missing out錯失恐懼症:害怕會錯過社群媒體上發生的事情)怎麼辦?臉書上的使用者追蹤呢?因為社群網路而羨慕朋友們的生活呢?
德國的一項研究對514人進行了一年多的追蹤調查,發現越是憂鬱或焦慮的社群媒體使用者,越有可能「追蹤」其他使用者或沉浸在對他人生活的羨慕中。上面提到的同一加拿大研究還發現,女孩的憂鬱症狀預示著她們的社群媒體使用。因此,研究人員傾向於這樣的結論:是焦慮和憂鬱促使我們以各種可怕的方式使用社群媒體,而不是相反。
在這個問題上,現有雞蛋才有雞。焦慮/憂鬱會導致更多的以羨慕和偷窺為目的的社群媒體使用。你腦子裡的雞蛋越多,你就越有可能坐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著最新、最偉大的自戀狂在你的訊息流上發布他們的海灘自拍。
然後,還有一些你從未聽說過的研究。比如2012年的一項研究發現,在Facebook上發布狀態更新可以減少孤獨感。或者今年早些時候的一項研究發現,在Twitter上的活動有可能增加幸福感。
我們在2004年就用社群媒體的人知道,為什麼社群媒體一開始就這麼重要,它把你和你生活中的每個人聯繫在一起,這在以前的時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社群媒體最初的好處是如此直接和簡單,以至於我們很可能已經對它們習以為常,認為它們是理所當然的。
批評二:社群媒體導致政治極端主義或極端化
過去十年,民粹在世界各地興起。我們也看到了更大規模和更頻繁的公眾抗議,考慮到如此多的政治話語發生在社群媒體上,我們有理由認為社群媒體可能是我們所有問題的根源。
但有三個事實表面社群媒體不太可能是罪魁禍首。
研究表明,在使用社群媒體最少的老一代人中,兩極分化的情況最嚴重。在社群媒體上比較活躍的年輕一代往往有比較溫和的觀點。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和許多其他國家的兩極分化一直在擴大,遠遠早於網際網路的出現。
兩極分化並沒有在世界範圍內普遍發生。事實上,一些國家的兩極分化程度比前幾十年要低。
對於日益增長的極端化和民粹,有很多原因不涉及社群媒體。收入不平等的加劇是最明顯的解釋,不同年齡段人口的教育程度存在差異,不斷增長的移民人口和多元文化主義,全球化和停滯不前的薪資水準等等。
但是那些假訊息和陰謀論呢?
研究表明,儘管「假新聞」氾濫,但大多數人並沒有上當。事實上,大多數假新聞被分享並不是因為人們認為它是真實的,而只是因為轉發這些能吸引目光,顯得自己與眾不同。
是的......人類就是這麼糟糕。
不僅如此,研究表明,大多數假新聞並不源自社群媒體,它實際上源自美國電視新聞。
這實際上是有道理的,虛假新聞幾乎不是什麼新鮮事。早在18和19世紀,人們會匿名出版報紙和小冊子,傳播關於政治對手的可怕謠言。1790年代,一份由湯瑪斯·傑佛遜秘密資助的報紙撰寫了誹謗性的專欄文章,聲稱喬治·華盛頓將宣布自己為新共和國的國王。在南北戰爭期間,南方報紙聲稱亞伯拉罕·林肯不僅要廢除奴隸制,而且要強迫白人和黑人通婚。
至於極端分子,你不需要讀很多歷史就能發現,極端分子的存在是常態,而不是例外。
這一切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批評三:大型科技公司正從混亂中獲利
從家庭主婦、政治家到Cardi B,矽谷的大科技公司已經成為每個人最喜歡的受氣包。馬克·祖克伯在過去幾年中被傳喚到國會面前四次。Twitter、Google、Apple和微軟的高層管理人員也同樣被傳喚到華盛頓,在公眾面前的木樁上被燒死,讓公眾滿意。
這裡的假設是,社群媒體正在破壞社會的結構,而大科技公司正在歡天喜地地從中獲利。
但社群媒體並沒有摧毀社會,大科技公司也沒有煽風點火。他們實際上正在花費大量資金試圖撲滅它。
這些公司已經花費了數十億美元,努力反擊假訊息和陰謀論。最近的一項研究顯示,Google的演算法是否促進了極端主義的極右內容,實際上發現情況恰恰相反:YouTube的演算法似乎更傾向於促進主流的、成熟的新聞網站,而不是邊緣的瘋子人物。
同樣,去年Facebook禁止了數以萬計的陰謀論者和恐怖主義團體。這一直是他們正在進行的清理其平台的運動的一部分。在過去兩年中,他們僱用了超過10000名新員工,只是為了審查網站上的假訊息和暴力內容。在過去一年中,他們在禁止廣告帳戶方面也變得絕對嚴厲。在大選之前,成百上千的合法企業廣告帳戶被關閉,卻沒有任何解釋。
Facebook不僅沒有從假訊息中獲利,他們無疑還在為清理假訊息而損失大量資金。無論你是否同意他們的政策或審核風格,你都不能說他們袖手旁觀。
3、你說的對,但顯然有些事情出了問題,那麼究竟是什麼呢?
我上高中的時候,有一年的感恩節,我的表弟詹姆士對一個叫「千禧蟲危機」(Y2K)的東西喋喋不休。他解釋說,由於某種原因,世界上所有的電腦都沒有適當的程式來處理不是以「19xx 」開頭的日期,而隨著2000年的到來,這必然會成為一個問題。因此,由於種種原因,所有的電腦:電網、銀行系統、政府電腦,所有的一切,都將在新年的同一時刻關閉,世界將走向滅亡,滅日審判降臨。
家人坐在那裡盯著他,大吃一驚。一些人禮貌地問了一些問題。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只是有點疑惑。詹姆士列出了一份嚴肅的待辦事項清單,列出了從那時起到2000年的五個星期內我們全家必須做的事情:購買價值數千美元的罐裝食品和瓶裝水。最好是購買或租用一塊存在於地下的房產、購買槍支和彈藥、金條、建造一個掩體,或與已經有掩體的人交朋友。
最終,一個接一個的家庭成員開始告訴我的表弟,別胡思亂想了。他變得很沮喪,說他擔心我們的安全,但後來同桌的成年人改變了話題,我們開始談論肉汁配方或其他東西。
我們再也沒有聽說過千禧蟲危機,據我所知,沒有人(包括我的表弟)購買罐裝食品或瓶裝水,也沒有人在德克薩斯州的山地中間為自己挖防空洞。有一些與電腦軟體的日期有關的錯誤,但大多數在午夜鐘聲敲響之前就被修補好了。什麼都沒有發生。人們照常進行新年狂歡。而現在,千禧蟲危機對於我們這些記得它的人來說,只不過是個笑話。
在90年代,像我表弟所說的陰謀論和現在一樣普遍。不同的是,它們的危害要小得多,因為當時存在的社會網路從源頭上積極地切斷了它們。那天晚上,在感恩節晚餐上,我的家人切斷了我表弟的陰謀論,結束了他傳播自己想法的能力。
但是今天,像我表弟這樣的人上網,找到一個網路論壇,或加入一個Facebook群組,或一個Clubhouse房間,所有的陰謀論者聚在一起,把所有的時間花在社交上,互相驗證世界即將毀滅的共同假設。
Facebook並沒有創造瘋狂的千禧蟲危機。它只是給了他們一個找到對方並建立聯繫的機會,因為,無論好壞,Facebook給了每個人找到對方並建立聯繫的機會。
一旦這些人找到了彼此並聯繫起來,由於他們對末世或其他什麼的共同信念,他們就會變得更有動力去發布和與他人一起討論他們的瘋狂想法。想想看,認為1999年除夕夜什麼事都不會有的人,不覺得有什麼理由在那晚說什麼。只有我的表弟在一個小時裡喋喋不休。
這種信念的不對稱性很重要,因為信念越極端、越消極,就越有動力與人分享。而當你建立大規模的分享平台時......事情就可能變得很難看。
4、90/9/1法則
我以前寫過叫柏拉圖法則或80/20法則。這是一個「規則」,指出80%的結果來自20%的過程。也就是說,一個公司80%的收入往往來自20%的客戶;你80%的社交生活可能是和20%的朋友一起度過的;80%的交通事故是由20%的司機造成的;80 %的犯罪是由20%的人犯下的等等。
(注意:80/20法則並不總是每次都能精確到80/20,但原則是成立的,大多數的產出是由少數的輸入產生的。)
研究社群網路和線上社群的人發現了一個類似的規則來描述網路上分享的訊息。他們將其稱為「90/9/1規則」。
90/9/1法則發現,在任何社群網路或線上社群中,1%的使用者產生了90%的內容,9%的使用者創造了10%的內容,而其他90%的人主要是沉默的觀察者。
我們把創造90%的內容的1%稱為創造者。我們將9%的人稱為參與者(因為他們的大部分內容是對1%的人所創造的內容的回應)而90%的人只是沉默的大多數,我們將稱之為潛水者。
對社群媒體使用情況的研究表明,人們往往只發布他們深深關心的事情。想想婚禮、畢業典禮、孩子們的生日,以及將摧毀世界的全球陰謀。這意味著大多數創作者都是對內容充滿熱情的人,或者內容是他們生活中的一個重要部分。
參與者往往聚集在他們認同和喜愛的創作者周圍。這是因為他們喜歡的創作者(或者「網紅」)比他們自己能更好地代表他們的想法和價值觀。參與者是那些希望自己能說出創作者所說的話,但卻沒有時間/精力/勇氣/才能去做的人。因此,這些參與人的小部落聚集在創作者周圍,他們驗證、支持並保護他們免受感知的威脅。
潛水者是那些忙碌的人。他們是有疑問的人,不確定,或持懷疑態度。潛水者不屑於回應你的評論,因為他們有尿布要換,或者要做飯,此外,誰會關心神秘組織是否策劃了9/11事件呢?這並不能真正改變什麼。
由此產生的社會網路的動態,反映了伯特蘭·羅素的古老感嘆:「這個世界的全部問題在於,傻瓜和狂熱分子總是對自己如此自信,而聰明人則充滿疑慮。」
創造者中很多是那些對自己如此肯定的傻瓜和狂熱者。他們是像我的表弟詹姆士那樣宣稱世界末日的人。他們是少數搖旗吶喊者、道貌岸然者和末日論者。不一定是平台的演算法偏愛這些狂熱者,而是人類心理偏愛這些傻瓜和狂熱者,而演算法只是把我們的心理反映出來。
同時,90%的潛水者,是那些或多或少講道理的人。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很理智,所以他們不認為花一下午的時間在Facebook上爭論有什麼意義。他們不篤定自己的觀點,對其他選擇保持開放。因為他們對其他選擇持開放態度,所以他們對公開發表他們可能不完全相信的東西猶豫不決。
因此,大多數人的看法沒有被注意到,對總體文化敘事的影響也不大。
這就是為什麼網際網路變成了這個怪異的世界,現實被扭曲和翻轉了。
對人數少但聲音大的少數人來說,他們決定了大多數人的討論。去年,關於跨性別者廁所的爭論佔據了網路,消耗了電視的大量播出時間,導致JK羅琳被罵上熱搜。儘管事實上,只有大約0.5%的美國人口被認定為變性人。與此同時,關於確實影響到絕大多數人口的問題的討論,如基礎設施、醫療保健、無家可歸、心理健康等,仍然完全被忽視。
由於激進和非傳統的觀點在網上產生了過大的影響,它們被誤認為是主流的的。在疫情期間,絕大多數美國人都遵守了戴口罩的規定,但在美國大部分地區的看法是,大多數人沒有這樣做。同樣,有一種看法是,大部分年輕一代都是「清醒的」(了解發生在身周的當代議題),並贊同批判性種族理論(一個比傳統的民權方法更廣泛的背景下看待種族關係的一種方法),而民意調查一直顯示這些觀點在社會的各個部分都是非常不受歡迎的。
人們形成了極端和非理性的悲觀情緒。由於網上的創作者往往是末日論者和極端主義者,對世界狀況的總體看法越來越消極。民調數據顯示,大部分開發國家的樂觀情緒處於歷史最低點,儘管從幾乎所有的統計測量來看(財富、壽命、和平、教育、平等、技術等等)我們生活在人類歷史上最好的時代,遠超於其他時代。
這方面的大部分內容可以用一句簡單的話來概括:社群媒體並不能準確地反映表面下的社會。
這聽起來很顯而易見,然而我發現我們大多數人一次又一次地忽視了這一點。我們認為Facebook上流傳的可怕新聞是真的。我們看到下面可怕的評論,心想:「人們都是狗屎。」
但這不是現實。社群媒體並不反映現實。社群媒體反映的是社會的一面鏡子,它拉長並誇大了瘋狂和不尋常,同時最小化並壓縮了理智和常識。
其結果是我們得到了一個關於世界上發生的事情的錯誤敘述。世界似乎一直處於一種準災難的狀態,然而你從窗戶往外看,遛狗,給你媽媽打電話,一切都還算正常。
5、爭論與共識
但是有一群人的生活已經被社群媒體完全毀掉了:那些在媒體和娛樂業工作的人。
你看,如果你是一名記者、電影製片人或電台廣播員,社群媒體已經完全把你的屁股搞歪了。在短短的15年裡,它已經把你的職業、你的公司、你的事業,以及你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
為什麼這很重要?
因為我們大部分人得到的99%的訊息都來自於在媒體和娛樂業工作的人。
每個在報紙、雜誌或電視節目工作的人,都完全被新平台吃掉了市場。因此,他們錯誤地認為每個人的午餐都被這些平台吃掉了,並且他們繼續寫下去,好像這是真的一樣。
但實際上,問問你自己,自從你在Facebook或YouTube上活躍之後,你的現實生活究竟發生了多少變化?除了少看電視或少看電影之外,可能沒有什麼變化。
事實是,除非你屬於1%的創造者階層,否則事情沒有什麼不同。改變的只是你在哪裡獲得訊息和娛樂,當然還有誰在給你提供訊息和娛樂。
幾代人之前,只有幾個電視頻道,幾個廣播電台,和幾個國際新聞服務。由於訊息管道如此有限,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從同樣的兩三個來源獲得訊息和娛樂。
因此,如果你是這些為數不多的訊息管道之一的負責人,製作盡可能多的人喜歡的內容符合你的利益。
因此,我們所看到的是20世紀的傳統媒體,它在很大程度上尋求生產注重共識的內容。新聞提供的是大部分人都關心的內容。電視節目是基於可能的最典型的家庭。脫口秀關注的是每個人都能參與的話題。
但是,隨著網際網路的出現,訊息的供應爆炸了。突然間,每個人都有500個電視頻道和幾十個廣播電台,還有無數的網站可以選擇。
因此,媒體和娛樂業最有利可圖的策略不再是共識,而是變成了爭議。
如果人們有500種選擇,你讓他們堅持和你在一起的方式,不是透過一視同仁,而是透過差別對待。
這種對爭議的優化,從政治家和主要新聞機構,一直到社群媒體上的個人影響者,都是如此。如今,獲得關注的最簡單方法不是發布一些深刻或有見地的東西,而是對別人的深刻性和見地大加撻伐。
隨著時間的推移,政治話語本身已經變得更加兩極化,而且,這似乎是由於一小部分擁有大量追隨者的使用者,產生了比普通使用者更極端的內容,即1%的創造者。
其結果是這種有趣的現實鏡像版本,你上網(或打開有線電視新聞),感覺世界在你周圍不斷崩潰,但事實並非如此。
而這種「魔鏡版」的現實並不是由社群媒體造成的,而是由媒體/娛樂的利潤激勵造成的,在這種環境中,內容的供應遠遠超過需求。新聞和訊息的供應遠遠多於消費它的時間。人類有一種自然的傾向,即更多地關註一場車禍,而不是成百上千的人在高速公路上順利行駛,繼續他們的快樂之路。
6、沉默的大多數
我們得到的是一個看起來像這樣的文化環境。
社群媒體並沒有改變我們的文化。它把我們對文化的認識轉移到了光譜的兩端。除非我們都認識到這一點,否則就不可能就該做什麼或如何向前進行嚴肅的對話。
你可以僅僅透過轉移人們對某些主題的認識來影響文化。媒體已經將我們的文化推到了一個地方,我們高估了社群媒體,低估了自己的心理。
相反,我們必須把觀念推回到對社群媒體和社群網路更現實和成熟的理解。要做到這一點,重要的是我們每個人都要理解「注意力飲食」和「注意力經濟」等概念,我們要學會減少大部分新聞消費,而且,也許要多花一些時間在戶外。
道德恐慌找到了一個替罪羔羊,來指責我們自己不願意承認的行為。我的父母和他們的朋友,並沒有問為什麼孩子們會被這種侵略性和粗俗的音樂所吸引。他們擔心這可能會暴露他們自己的情況。所以,他們就指責音樂人和電子遊戲。
同樣,我們沒有承認這些網路活動是我們的一部分,這些是我們社會的醜陋底層,已經存在並持續了幾代人,而指責社群媒體平台準確地反映了我們自己。
偉大的傳記作家羅伯特·卡羅曾經說過:「權力並不總是腐敗的,但權力總是揭示的。」也許人類歷史上最強大的網路也是如此。
社群媒體沒有腐蝕我們,它只是揭示了我們一直以來是什麼樣的。
- 資料來源:Social Media Isn't the Prob lem … We Are
- 本文授權轉載自36Kr